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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往死裏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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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個情況?”忽然身後有人問。

寧芝夏微微讓開一些,給王謝騰了個地方。

王謝在樓下施施然呆得自如,驀地聽見裴回的尖叫和懇求聲,嚇了一跳,連小康都驚哭了。王謝連忙把小康交給風依涵,就這麽上樓了。

上樓站定以後,立刻說了一個字:“血。”

他吸吸鼻子,肯定地道:“有膿液,腐毒。”

他又吸吸鼻子:“蟾酥,雷公藤,鬧羊花,魚腥草……嗯?這是治療發熱,以毒攻毒……沒有川楝手麽?可惜了,不對癥——這位,你不至於吧?”

剛剛還一臉不忿的三師父,此刻滿臉狂熱:“你是大夫?”

“是啊。”王謝點頭。

“神醫!能不能救救我徒兒?”

尤曲鐵在屋裏躺著,面前這個灰發青年只嗅一嗅屋外的味道,就能判斷出如斯病情,這不是神醫是什麽?

“這嘈雜一片,動靜太大,不方便吧,還是等一陣罷,估計病人嘔吐過一次,還來得及,不急,不急。”

“嘔吐?”三師父轉身,“柴師侄,我徒兒可曾嘔吐過?”

柴廣川搖頭:“有過一次。”他也有點驚呆,大夫開的藥方必然給他過目,這灰發青年念的四樣藥都在,藥方就在自己懷裏揣著,難道被夥計洩露出去?不對啊,要是洩露病情,怎麽連之前有沒有嘔吐過都能知道?

王謝老神在在:“一次是吧,沒事沒事。估計不久就會再吐一次,要是不及時施救,也就有些半身不遂的後遺癥罷了……”話音未落,房間裏隱隱傳來響動,竟然是……

——嘔吐聲!

王謝臉色一肅。

他再怎麽折騰,也是個救死扶傷的大夫,摁著病人命脈做喬這種事,向來不屑一顧。

也是,王大夫整人的手段可不比旁人,拿捏病人實在上不得臺面。

“容翔,之前發生了什麽?容翔,容翔?”

“——啊,重芳大哥?”裴回差點跳起來,這才發現身邊多了個人,“我和虎峰在房間裏聽見外面響動原來是旁邊這個人因為有人病重而將火發到別的大夫身上我想去看看病人然後他們三個長輩就過來了正在和虎峰打的人問了句話就要抓我幸虧虎峰攔了一把現在虎峰要吃虧了我們怎麽辦啊?”

王謝笑著指指裴回雙手:“容翔,別怕。”

“我不怕……啊芝夏大哥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裴回耳根子發紅,他還攥著寧芝夏鬥篷呢,皺皺巴巴都快攥出水來了。

寧芝夏主動拉過他的手,掌心冰涼,全是汗水,也道:“容翔,別怕。”

“……”

裴回一緊張,說話就一連串。不過王謝和寧芝夏都聽清楚來龍去脈。

王謝又問了三師父一遍,三師父到是明理,眼下什麽場子什麽面子?統統沒有自家愛徒性命重要!就怕神醫一個不高興轉身走人,連連道歉,王謝等人便完全明白這本來誤會但打出真火收不住場的事兒了。

有人欺負裴回,此事必然不能善了。

可王謝還有另外一重身份。

——大夫。

治病救人的大夫。

“他們打他們的,我們來我們的。”王謝下了結論,“容翔,之前你還記得用藥,現在不找個上風處灑灑?”冤有頭債有主,大師父是吧,柴廣川是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病人性命可是危在旦夕。

“啊?”裴回一楞。

“有芝夏兄和阿魏在場,連上風處都不用找。”王謝目光落在寧芝夏鬥篷上,甚是和氣地商量,“芝夏兄,可否借一把力?”王謝一向喜歡用雙方都不受傷的解決方法,這是想弄暈這兩個,暫時息事寧人。

寧芝夏淡淡道:“他傷了虎峰,還差點傷了容翔。”言下之意,這個場子必須要林虎峰自己找回來。

王謝一怔,想起江湖上,失了面子比失了性命還重要,立時道:“那麽,罪不及人?”既然出手了,狠狠打上一架沒問題,還有沒出手的能否放過?你打你的,我治我的。

寧芝夏道:“自然。”他恩怨分明。

“我先去看看病人,這邊芝夏兄多費心——阿魏也費心了。”王謝說完,本想讓裴回搭把手,見裴回擔心地盯著場中,一轉念還是算了。

繞過戰成一團的兩個人,就像隨便繞過一棵樹一樣簡單,神色不變。

他也繞過柴廣川,後者伸出手想攔他,他皮笑肉不笑:“把好門,這倆闖進屋裏嚇著我是小事,影響給病人救治的話,你覺得呢?”

柴廣川竟不敢攔了。

——他不敢攔,有人敢攔。

“老三!別讓他進去!我堂堂烈陽幫,才不用低聲下氣求人!”大師父中氣十足,可見他雖吃了些虧,依然占據上風。

三師父臉上變色:“師兄!”這是要不顧他徒弟性命麽?

王謝邁進門的一只腳頓了頓。

柴廣川的臉色也變了,這邊師叔上趕著求人治病,那邊師父就公然拆臺,話都說到這份上,再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住。

那只腳堅定落下。

“他先是病人,之後才是你們的什麽幫。”王謝頭也不回,揚聲道,“虎峰,往死裏揍!”

王謝從來都看不起打腫臉充胖子的人。

尤其這個人意氣用事,卻可以替另一個人決定性命生死。

管你是什麽關系,有病?就得治!

聽不進人話?就得往死裏揍!

他才不怕烈陽幫。

——尤其是,他身後還有一個那啥……咳咳,不可說。

王謝穩步走向房間中那張床。

床頭包括半個枕頭上濺滿了暗綠色的穢物,腥臭難聞。

尤曲鐵曲著身體,一副別扭的樣子,儼然昏迷中。

這般躺著嘔吐,穢物極易堵塞氣道,王謝將枕頭抽出來扔掉,不顧腌臜,卷卷弄臟的床單扔一邊,就著床沿坐下,將對方頭顱放在自己腿上,熟稔扣開對方下巴,聽聽喉中沒有雜音,抽出手帕,拿帕子將口內及臉上的贓物擦掉,露出一張青黑色的面皮。

翻開眼皮,眼白都是紅通通的,瞳孔稍微放大,還有微弱反應。

這麽一移動,覺得被子下面的身體有些異樣。

他揭開了被子。

果然,此人右臂齊肩斷去,創口包紮嚴密不假,但是……已然浸透,變成暗黑色。

這是毒!

既然是毒,不可直接沾染。

王謝立即撕了床帳,裹著十指,三下五除二就把繃帶除了,露出不斷淌著黑水的傷口,屋內的腐臭味驀然強烈起來。

拔下發簪,撥弄開傷口上敷的藥,看到斷面皮肉翻卷,泛著死白死白的顏色。

從創口往周圍擴散,肩頭脅下後背,凡黑水滲透之處,生長了密密麻麻米粒大小的白點,俱是一個個皰疹,同樣拿發簪稍微擠壓,立即冒出膿液。

這是利器所傷,而且,兵刃淬過毒,毒性蔓延如此。

並指按了脈象,還好,隱隱有一絲生機。

手指隱隱有些發木,這毒牽連得夠廣。

王謝起身,在水盆裏洗凈了手,手帕、裹過手指的布條和拔下的簪子合在一處,撕了塊布完整包好,拿在手裏。

往門口一看,柴廣川和三師父探頭探腦,滿面緊張之色。

“外面還沒打完?”

“沒有……”柴廣川訕訕,就在剛剛,他師父贏了那個少年,對方換人再戰,這個大夫還會繼續給師弟治病嗎?

王謝才不管誰贏誰輸:“他們沒打完接著打,你們倆不打就過來幫把手,光站著就能治病嗎?先把床單被褥都換了,燒熱水來,清潔傷口,把這些溫吞藥搽下去——傷口有小毒,不可沾到皮膚。把我的藥箱拿過來,人參半兩速速煎一碗湯,火盆,燒酒,大量細白布,趕緊去準備!還有,去廚房,把鍋底灰刮上一大碗,研細了端過來!”也就他敢把蟾酥雷公藤喚作“溫吞藥”了。

鍋底灰又名百草霜、竈突墨,用來止血有奇效。他看這病人創口已爛,無法長合,免不了要將腐肉爛骨截去。而這齊肩而斷的手臂,加上因毒水而腐壞的肌膚,創面太大,來不及像醫治越陌那般,截去本身皮膚加以覆蓋,只好徐徐圖之。

王大夫言辭俱厲,一連串指令流水般發出,使喚起人毫不客氣。

偏偏這種做派很是符合大家心目中“高人”的想象,兩個人楞楞應了,三師父就去喊夥計準備東西,柴廣川為難地問:“請問神醫,您的藥箱在哪裏,我好去取?”

對方指派任務頭頭是道,加上沈穩而胸有成竹的神態,讓他覺得這一位必定是神醫無疑,態度不由恭敬了許多。

“我去拿,你給他擦幹凈。”王謝丟下一句話,邁步出門,一看走廊打鬥已然止歇。

林虎峰靠著欄桿,半躺半坐,衣衫淩亂,裴回跪在他身旁,按著對方手腕。

“切,這點小傷,睡一覺就好。容翔你不至於緊張成這樣吧。”林虎峰臉色有些發白,仍然嘻嘻哈哈,“那老匹夫也沒落好去,我打得帥不帥?咳咳咳……”

“還帥不帥?看見他要踩你的時候,嚇死我了。”裴回緊張道,他衣袖上還沾著林虎峰的血,“還好你擋住了他那一招——重芳大哥?”一回頭看見王謝,連忙叫道,“給虎峰切切脈吧!”

王謝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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